导读:中国革命走的是“农村包围城市”的道路,获得了成功;中国改革也是走的“农村包围城市”道路,取得了成就;中国改革现在已经进入到了关键时期,进入到了攻坚阶段,综观整个改革进程和改革领域,通盘考虑中国改革的难点,笔者认为,还需要开展一场“农村包围城市”的改革。
为什么这样说,理由在于:
第一,中国诸多问题仍然集中在农村
过去有人说:“农民真苦,农村真穷,农业真危险!”现在应改为“农民真老,农村真空,农业还是危险!”前年本人做了一个亚洲开发银行项目,走了不少农村,看到的是:
农民真老:基本上是老弱病残者呆在农村,种田种地的农民平均年龄大约50岁以上,40岁以下几乎没有人会种田种地了。中国快速的工业化,把绝大大多数农村劳动力卷入了城市,二十多年的民工潮,留下来的呆在农村的,仍然以种地为生农民,主体部分是五十岁以上的农民。也就意味着将来没有人会种田了。
农村真空:过去一些年说,农村里留下来的都是“三八(妇女)、六一(儿童)、九九(老人)部队”,现在到农村看看,只剩下“九九”部队了。农二代,如果不是残疾,不孬不傻,基本上都能够上学,上学后也基本上留在城镇,不会留在农村种地。户籍人口城镇化率大约在37%,常住人口城镇化率在53%。也就是说有16%的人口游离于城市和乡村之间。很明显,农村社会问题将越来越严重。
农业还是危险:农村土地抛荒现象比比皆是,或者短期耕种,已经进城农民工,在种植和收获季节,匆匆忙忙回到农村抢着种上庄稼,其余所有农田维护全部交给老人,主要依靠农药和化肥维持产量,土地板结,农药污染越来越严重。虽然,有关媒体报道,年年大丰收,真不知是如何丰收的。即使丰收了,农药残留,土地污染,长期依靠高投入,维持高产量,将来农业怎么办,仍然是一个危险的问题。
第二,新型城镇化遇到了两难的窘境
新型城镇化关键是人的城镇化。人的城镇化,绝不是农民工的城镇化,而是进城农民及其家庭成员的市民化。所以,有就业能力的城市,不愿意接纳农民工及其家庭市民化;就地就近城镇化,却没有就业的可能。
从城市角度看,东部沿海城市就业机会多,收入高,需要劳动力多;但是,只要创造财富的人,不想要负担。城市剥夺农村,东部剥夺中西部,农民工的青春年华奉献给城市,却无法享受经济发展的剩余和红利。
从农民工角度看,农民工进城为其提供劳动力可以,但是,要享受城市的公共福利,却不可以。农民工就医、养老、子女上学,想在城市里达到与市民一样的待遇,那是不可能的。
所谓的半程城镇化,无外乎就是只允许农民到城市来为城市建设服务,就是不能够享受与市民一样的国民待遇和公共福利。
城市政府不愿意负担城镇化的成本。中国经济发展水平差异,不同的省份、不同的城市,公共服务水平差异较大。平等公共服务投入来看,在上海,如果一个农村人口进城可能是三四十万,中部地区省会城市可能二十万上下,一个县城可能是几万。而且,还有很多类别人口城镇化问题,譬如,本地农民城市化,外地农民在本城实现城镇化。很多发达城市,外地人口和外地农民工已经超过本地人口。这些城市只想享受人口红利,不想承担责任和负担。
说没有城镇化,他们已经在城市;说城镇化了,他们还不是市民,没有享受同等市民待遇,更谈不上同等国民待遇,更更谈不上同样享受改革发展的实惠。
第三,联产承包责任制历史使命完成
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目的是调动农民生产积极性,农村大锅饭会饿死人的,这是共所周知的事实。当然,也有稳定农村、稳定农民的目的。现在看来,其历史使命已经完成。
其一,已经无法调动农民生产积极性。
绝大多数农民的主要收入已经无法从农业中获得。他们的收益主要来源已经变成进城务工或经商收益。只是出于老年农民的朴实本性,舍不得让田地荒了。四十岁以下的农民基本上没有这种想法了。
其二,已经无法把农民稳定在土地上了。
工业化、城镇化、劳动力市场化,农民学会了“用脚投票”,哪地方有工可打,哪地方有商可事,就去那里,虽然,离妻别子,无法赡养老人,只要能够挣到钱,还是克服一切困难,甚至抛弃天伦之乐,也去闯闯天下。
其三,已经无法稳定农村经济发展了。
由于大量的青壮年农民外出务工,农业生产用工成本快速提升,单家独户的小农生产,基本上无法保证种粮食是赚钱的,很多农村农业生产成本急剧上升,主要原因是劳动力成本上升。
唯独尚存意义在于农民工老了,可以回到农村有一块地可种,不至于饿死。
第四,农业现代化客观需要农村改革
农业现代化是新老两个四化中都提到,然而,依靠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是无法实现农业现代化的,那只能是维持小农经济模式,制约农业现代化。农业现代化客观需要农村基本经济制度改革。
首先,农业现代化需要规模化。
三五亩土地、三五十亩土地、三五百亩土地,都是无法实现农业现代化的。国内外研究和实践经验表明,三五千亩以上方可实现农业规模经济效益。而现状是,中国农村大多数家庭(3-5人)中拥有的土地大约平均不到十亩(每人口一亩三分田),这样的规模如何实现现代化?
其次,农业现代化需要机械化。
很显然,没有规模化,就难以实现机械化。尽管这些年政府大力提倡和支持农业机械化服务组织发展,但是毕竟还是有很多农业生产活动无法实现机械化。
再者,农业现代化需要科学化。
科学选种、科学种植、科学施肥、科学打药,等等,等等。在单家独户小农业生产模式下都是无法得益实现的。尽管政府投入了大量的支持,很多种业公司、肥料公司、农药公司也给予了大量的投入,都有为“规模偏小”“农民分散决策”所困。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已经制约农业现代化,土地碎片化,决策分散化,再加上农民老化,缺乏文化,科学化发展难上加难。
更为重要的是碎片化农业无法保障粮食安全和食品安全。
总之,造成以上问题,在于农村经济体制和城市社会体制双重障碍。所以,解决以上问题,必须再来一次“农村包围城市的改革”。
全面启动农村经济体制改革。
中国农业的价格“天花板”、成本“地板”,补贴“黄线”,生态“红灯”,均要求农村经济体制必须来一次全面深入改革。当年“大包干”,试点仅仅用了1-2年时间,随后,就在全国全面推广。自此以后,中国农村改革有大量试点,但是,只试点,不总结,很少推广。过于强调因地制宜,缺乏通盘考虑。尽管出台了若干份1号文件,但是,多数为试点,多数为政策,缺乏系统的改革。农村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,可是,根本体制没有改革创新。而农村基本经济制度改革,亟需顶层设计。
第一,土地确权,完成承包经营权界定。
这是从事全面深化改革的基本工作,本着尊重历史、注重现实、有利生产生活、促进社会和谐稳定原则,真实地将所有土地明确权属、清楚界址、搞准确面积,在二轮承包基础上,颁发承包经营权证书,让每家每户农民手中有权,心中有数,自主处置。
第二,创立土地股权,优化资源配置。
在制度创新上要做好文章,农民手中有了承包经营权证书,还不能够完全解决问题。还需要创立土地股权,类似优先股模式,凡是承包经营权转移给种粮大户或农业企业,均已“类优先股”方式,保障其基本收益,稳定农户利益,还不能参与决策。种粮大户或农业企业经营不善,亏损资不抵债时,农业企业破产时,不得拿农民土地股权抵债或其他任意处置农民土地股。
第三,推进土地规模化,实现农业现代化。
中国农业出路在于土地规模化经营,农业现代化发展。传统的农业基础论(传统派)和新农村建设论(新传统派)都是无力解决中国三农问题。只有走市场决定的农业经济发展之路(市场派),才是出路。也就是市场决定的,农民“用脚投票”,城镇化趋势,农业走现代化道路,才能够真正解决三农问题,这是符合农业发展规律,符合农民价值取向,从根本上解决农村问题。
第四,稳定农民土地收益,保障农民的基本权益。
十多年前,免征农业税的时候,很多人会说:凭什么,农民不交税。好像农民占了好大便宜。那如果让农民拥有稳定的土地收益权,一定也会说,为什么?请大家不要再问。新中国建立以来,农民为国家做出了巨大贡献,一直没有享受到与城市居民的同等“国名待遇”。
新中国建立到改革开放开始,这三十年,中国一直依靠工农业产品价格剪刀差,剥夺农业剩余,来发展中国城市经济,可以说,中国的工业体系是农民一担一担挑出来,一肩一肩扛出来。
改革开放以来,中国数亿农民,离开故土,抛开家庭,离妻别子,扛着背包,不要任何福利,为城市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,为支撑中国第一贸易大国(低价中国制造)做出了巨大贡献。土地本来就是农业生产要素,农民的生产资料,稳定农村、稳定农业,必须要稳定农民的土地利益。
全面启动城市社会体制改革。小平同志早就说过“发展是硬道理”,发展经济学理论全面解读了“发展”的内涵,“发展”是落后国家走向富裕国的过程中,经济、社会、科技、文化等全面进步。
可是,被很多官员理解为“增长是硬道理”,“增长”在发展经济学中认为,发达国家经济、社会、科技、文化已经很协调了,只要关注经济增长即可。而中国改革开放以来,各地都在追求增长,尤其是“GDP”的增长,甚至用GDP增长作为考核干部的首要指标,甚至是唯一指标。
社会、科技、文化等都被排挤到次要地位,甚至是不要的地位。抓发展,就是抓经济;抓经济就是抓工业。现在已经出现了大量的生产过剩,而社会事业出现了严重不能够满足需要。迫切需要通过推动城市社会体制改革和大力发展城市公共产品,来启动需求,完成新型城镇化任务。
首先,城市公共品严重短缺。
据调查,某省会城市的一个主城区,已经出现数千名小学生没有学校可上,中小学教师缺编数百人,进城农民工子女无学可上。大量的进城农民工子女不是无学校可上,就是高价上学;要么留在农村成为留守儿童,要么进城后寻找私立学校高价上学。所谓校区房,成为市民抢购的短缺产品。医院没有床位,托人找关系,最多也只能够弄到一张走廊上搭建的临时床铺。养老场所,就更为严重,几乎找不到像样的养老院。
其二,城市扩张数倍公共服务能力提升微弱。
政府干预经济,发展工业,招商引资,特别卖力;而对市场失灵的公共产品供给不感兴趣,或者应付了事。到处兴办开发区,一届领导要做一个开发区,好像没有搞新开发区,就没有政绩,就是执政无能的表现。
圈地搞开发区,补贴投资者,免征税收,先征后返等各种变通政策的策略应有尽有,就是不愿花钱提供公共产品。政府职能严重错位,该做的公共产品供给职能不去做,不该做的干预微观经济活动主体的行为却大力做。不仅错位了职能,更主要的是扰乱了市场秩序,破坏了经济健康发展。
其三,城市社会体制僵硬阻碍城镇化。
教育体制、医疗卫生体制、养老服务体制缺乏创新,缺乏与新型城镇化大趋势配套改革,缺乏“顶层设计”,多年来,也做了大量的试点,但还是只试点,不总结,不推广。到处都提“先行先试”,就是没有上升到国家层面统筹考虑。
五花八门的政策,五花八门试点;各有各的利益,各有各的想法,各有各的做法,各有各的土办法。严重阻碍新型城镇化的步伐。本地利益、本城利益、部门利益,就是没有新进城人(主要是进城农民)的利益,甚至在剥夺进城农民的利益。
其四,忘记了公共产品供给也能刺激经济发展。
中国经济是否会掉入“中等收入陷阱”,关键看新型城镇化是否能够顺利实现“以人为本的城镇化”。纯粹的为GDP增长而发展经济,既不符合发展经济学的常识,也不符合人民群众的需要,更不利一个国家或区域的经济健康发展。众所周知,政府提供公共产品会产生乘数效应,驱动经济发展。在当前生产严重过剩,社会公共产品供给严重不足的形势下,抓住对公共产品投资的牛鼻子,自然能够重新启动中国经济发展。
所以,中国迫切需要再次启动“农村包围城市”的改革,通过农业经济体制改革,让农民通过土地股权入股农业企业,让资本进入农业发展规模农业,推进农业现代化进程,提高农业效率;让农民基本利益有稳定保障,让进城农民安心入城。
通过城市社会体制改革,加大城市公共产品供给,让进城农民享受市民待遇,推进新型城镇化进程;从而解决了“五化”中的城镇化、农业现代化,也有利于“绿色化”。
所谓工业化,是包含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内容,只不过在中国的政界和部分学界人士,错误地理解了工业化的真正内涵,把城镇化、农业现代化独立与工业化平起平坐,那是一知半解,望文生义的错误理解。